烟波浩渺的鄱阳湖,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丰水时的水域达四千余平方公里。如果从空中俯瞰,整个湖泊像一只昂首的孔雀,屹立在赣东北平原之上。江西境内的赣江、信江、修河、抚河、饶河等几大河流,分别像孔雀的足部和羽翼,从不同方向汇入孔雀的“躯干”中,再经过长长的“脖颈”和“头部”注入长江。
在其北部湖区,有一片令当地渔民和过往船只都感到心惊的神秘三角地带,人称老爷庙水域,该水域位于鄱阳湖区的江西都昌县,南起松门山,北至星子县城,全长24公里,处在孔雀“躯干”与“脖颈”的连接处。这片水域被称为中国的“百慕大三角洲”和“东方百慕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船工的遭遇见证“东方百慕大”?
今年“五一”假期,31岁的陈林峰回到鄱阳湖老家“祭湖”,这是他在上海打工10年来,每年都要做的“功课”。
陈林峰的老家在都昌县三汊港镇,这个千年古镇紧挨着鄱阳湖,由小渔村发展而来。在陈林峰儿时的记忆里,每年春末夏初汛期到来时,父亲陈水生都要带着他,开着自家20吨的机帆船行驶一个多小时,到老爷庙去焚香烧纸。那时的场景十分壮观,老爷庙前的水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船只,到处是鞭炮声和鱼儿们争食祭品溅落的水花声。陈林峰说,那时家里很穷,他很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把宰好的鸡鸭猪羊往水里扔,父亲说那是因为湖里住着“水神”和“水怪”。他自称是水神或水怪的见证者。
据陈水生描述,那是1991年的5月7日下午三时许,雨后初晴、风平浪静,他驾着装满煤炭的机帆船途经老爷庙水域落星墩上游两公里处时,船体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水面瞬间变得波涛汹涌、巨浪滔天,船只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几百米的范围内摇来荡去,隆起的煤堆被巨浪削的七零八落,绝望的陈水生死死地抱住舵盘,闭上眼睛朝着老爷庙的方向默默祷告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周边的喧嚣声平静了下来,他睁开眼,船只又行驶在平静的湖面上,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水生的遭遇,在他这一辈乃至前辈的船工和渔民口中,谁都可以说上几段,其中不乏神乎其神的描绘和千百年流传的传说,也有好事者将其与同处北纬30°的魔鬼三角百慕大联系在一起,归之于“东方百慕大”神秘的超常现象。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据不完全统计,仅上世纪60年代以来,在鄱阳湖老爷庙水域发生的沉船事故便多达百起,不少船工和渔民因此葬身湖底。
狭流与旋流增加行船风险?
偌大的鄱阳湖为什么船只只在老爷庙沉没?难道这湖底真有传说中的水神、水怪吗?
江西省渔政局(鄱阳湖管理局)原局长、推广研究员舒畅在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介绍,老爷庙水域最宽处15公里,最窄处3公里,其宽处连接鄱阳湖的南湖,即孔雀的“躯干”部分,这里湖面开阔,落差较小,平均水速在0.3米/秒,当南湖的水向北流动时,水道陡然变窄,势必造成一种“狭流效应”,其流速逐步加快到1.5米—20米/秒以上,而所谓老爷庙的“鬼门关”,正处于流速最快的区域,这就无形中增加了行船的风险。
舒畅分析,除了“狭流效应”,老爷庙水域水文情况十分复杂,从汇入鄱阳湖的几大河流流向来看,其中修河与赣江主航道(北支)并未注入孔雀“躯干”,而是绕过“躯干”直接从“脖颈”处注入,从地图上看,其注入的方向与“躯干”水流形成了一定的夹角,两股水流在老爷庙水域汇聚时,势必由于方向的作用而形成旋流,“如果遇上洪峰,狭流与旋流产生的浪潮,与钱塘江大潮相比也毫不逊色。”舒畅说。
大风突至对行船构成威胁?
鄱阳湖横跨江西九江、南昌、上饶等地,其中70%的水域在九江市境内,湖中老爷庙水域中的吉山、松门山两岛横立,将鄱阳湖分为南北两部分。从地理上看,鄱阳湖地势大多处于平原丘陵地带,在与长江交汇处,兀然耸立着襟江带湖的庐山。
江西省气候中心高级工程师胡菊芳对科技日报记者说,独特的地理地貌对鄱阳湖的气候影响很大,近年来都昌县的蒋公岭和星子县(现庐山市)的大岭等地先后建起了大型风电站,就得益于环鄱阳湖丰富的风力资源。胡菊芳介绍,以靠近老爷庙的庐山市为例,据1961年至2016年数据统计,该市全年风速为17.2米/秒的8级以上大风天数达31.4天,远远高于其他地区,2009年7月10日曾经创下了风速31.5米/秒的10级以上大风纪录,对行船构成的威胁不言而喻。
江西省生态气象中心副主任、高级工程师许彬从“微环境”的角度,对老爷庙水域一带的气候气象变化进行了阐述。她说,位于老爷庙西北部的庐山山脉和东南部的松门山等岛屿互为屏障,冬季的冷空气南下、春季的强对流天气和夏季的雷电暴风雨都会在老爷庙水域形成狭管风涌,好比城市里两幢楼宇间的穿堂风,即使在平常气候里,老爷庙一带的狭管作用也比较明显,船行其中,如果遇上转瞬而至的大风,加上水流的影响,出现事故的概率还是比较大的。
水族生物导致行船事故?
鄱阳湖是长江流域的一个过水性、吞吐型、季节性的重要湖泊,其枯水与丰水面积相差10倍,即便是枯水季节,湖面收缩了十分之九,老爷庙水域仍然有着平均9米的水深,对赖水而居的水族生物而言,这里无疑是它们的天堂。鄱阳湖长江江豚自然保护区,就覆盖了这片水域。
江西省科学院生物资源研究所研究员戴年华长期致力于生态、动物和水产资源的研究。1985年他曾经参加了鄱阳湖第一次综合科学考察,之后几十年间无数次往返鄱阳湖,对湖中水族生物了然于胸,同时也听闻了不少老爷庙沉船的故事。他十分认同是狭流效应和大风气候等因素导致了行船事故,同时从专业角度指出,也不排除部分事故是大型水族生物“打劫”和“挑衅”的结果。
戴年华告诉科技日报记者,老爷庙水域的水产资源十分丰富,每年都有渔民捕捞起几十斤乃至上百斤的大鱼,早些年偷捕江豚的事也时有发生,这些庞然大物发起脾气来,掀翻一些舢板船、乌篷船也不是什么难事,“滥捕滥杀滥采(沙),直接威胁着水族生物的生存环境,也间接影响到人类自身安危,这是一种生态效应。”戴年华说。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进入21世纪以来,被形容为“东方百慕大”的老爷庙水域已经鲜有沉船事故发生,有关专家将之归结于3方面原因,一是水上交通运输量明显减少,二是船体质量今非昔比,三是气象气候预报手段的及时和普及,这也反证了事故的自然属性而非神怪的传闻。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大自然留给人类的谜题还有很多很多,或许利用现代科学手段会揭开越来越多的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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