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员文章

论因为天气热怒而写文是什么体验。

好热，夏天好热，身处河边尤甚。

烈烈的日影先是映在河面，又反照于人。湿热的水汽直冲人面，压得人心闷，和上蜩螗沸羹的狂躁的蝉声，乐正绫只觉得自己入了蒸笼。

(资料图片)

早知道不逃课了，不然也不会给抓到这充工。

臭老爹，热死了！乐正绫猫在船篷里腹诽道。手上摇着斗笠不止，妄图借着那丝丝热风缓解燥意。鼻尖已然沁出汗珠，鬓边也蓄了不少汗液，她长吁一口气，抬手抹了把汗，随即加快手上动作。

“船家，江丘能走吗？”来客人了，乐正绫略略往外探头看去，外面的空气都看着黏稠起来了，稠糊糊的空气都好像凝住了，一大一小两人冒着暑气朝这走来。直至两人走近些才看得出是一个男子牵着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小姑娘。

“能得能得，上船先吧，免得晒昏了。”自家老爹道，随即招手让他们上船。

小姑娘生得标致，脑后扎着八字辫，肤色白润，眼神娴静，像是俏丽的江南女子，只是现在眼里挂着一丝迷离，双颊绯红，怕是已经晒昏了头了。她躬身进来船篷，寻了处地就坐下抱膝，下巴搁在手臂上缓神。

乐正绫起身去寻了杯凉水，走到小姑娘前唤道：“姑娘，喝些水吧。”小姑娘仰首，面带疲累，接过水后向乐正绫扬了个无力的笑以示感谢。乐正绫也顺势坐到小姑娘旁边，摇着斗笠给小姑娘扇风。

扇出的风虽弱，但也聊胜于无，风拂动小姑娘的发丝，她也有了些精神，“谢啦。”她看着乐正绫开口道，“你叫什么啊？”

“乐正绫。”乐正绫一字一句道，顺带解释乐正是她的姓。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我是天依，洛天依。”

几番交流乐正绫便知洛天依是洛先生的女儿，家里教书，两家也挨得近。年纪相仿的小孩子最好打成一块，不过两个时辰两人就熟络了。

洛天依下船时给乐正绫叫住了，她挥手示意洛天依过来，随后把手上的斗笠扣到洛天依头上。

“拿着吧，可别热晕了。”随后招呼自家老爹快些跑，没给洛天依把斗笠推回来的机会。

“小绫啊，你去洛先生那读书去不？人家也是不错的私塾先生，你要……”

乐正绫忽略的自家老爹的话，回头看了眼洛天依下船的地方，发现洛天依在朝她招手。

乐正绫脑子里一下又浮现出洛天依带笑的眉眼了。

“好啊。”

“竹马踉蹡冲淖去，纸鸢跋扈挟风鸣。”听着耳边洛先生的叨叨念书声，乐正绫便像是被周公邀去下棋，眼睛眯缝着，不时强撑着睁开眼，她眼睛一瞥看向洛天依。今日的洛天依可谓奇怪，没有认真听课就罢了，眼神也飘向窗外，乐正绫顺着洛天依的眼神看去，屋外也飞了些纸鸢。

到放纸鸢的天了。她用手肘捅了捅洛天依的胳膊，洛天依方才回神。

“天依，想去放纸鸢吗？”乐正绫压低声音道。

洛天依微微点了头，还未等她开口，洛父的戒尺就落到两人头上。

……

“天依，天依！去放纸鸢！”乐正绫扒着墙，露出她脑袋和那撮极具代表的呆毛，对着天依喊道。待洛天依答应后，她拉着洛天依的手跑出去。

“我带你去个地方。”她道。

那是山中湖边的一处草地，岸边野草鲜绿，直直向上立起，呈得此处生机盎然。湖水格外清凉透彻，靠近岸边的地方，高低不平的石头和小岩石露了出来。青葱的树木，翠绿的藤蔓，蒙盖缠绕，摇曳牵连，参差不齐，随风飘拂。

两人在那玩了许久，分别时还约定下次来玩的时候。

唯惜天公不作美，到约定那天天上阴沉沉的，明明前不久还是晴空，不多时墨色的浓云就挤压着天空，沉沉的好似将欲下坠，压得人喘不出气来。

洛天依抬头看着那天，心里有些忧虑。

“阿绫大抵是不会去的吧。”她想，合上门窗。只是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到底还是出门去寻她。

果不其然，乐正绫还在那抱着纸鸢等她，看见她了还对她挥了挥手。洛天依忽略乐正绫亮晶晶的眼睛，硬生生扯着她离开。

刚到洛家雨就哗哗往下落，不需多久便如银河倒泻一般。

“笨蛋！傻帽！二货！”洛天依忍不住啐道。

“你是不是傻啊？”洛天依还想继续，却因乐正绫伸手握住她的手而作罢。

乐正绫揉捏着洛天依的手，先是摩挲着洛天依的手背，继而轻轻掐着洛天依的指节，最后执着洛天依的指尖，她低下头看着洛天依的手，道：“我怕你过去了嘛，两个人一起淋雨比一个人淋雨回来好受多了不是吗？”说完她微微抬眼看着洛天依，生怕她再恼火。

洛天依现在也没火气了。

乐正绫直勾勾地看着洛天依，洛天依觉得乐正绫的眼睛当是有魔力的，明明眼里除了讨好和丝丝笑意什么都没有，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自己的魂勾去。

如果乐正绫愿意，就算她要洛天依的魂，想必她也是会给的。洛天依看着乐正绫的眼眸，忽地觉得耳根发热，不由得开口：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乐正绫却不解其意，回道：“我也希望能和你当一辈子的好友啊。”

洛天依看着乐正绫那盈满天真无邪的眼睛，突然觉得一阵怒意突至胸口，气道：“乐正绫，你果真没好好学这首诗！我在同你表白啊！”洛天依说完才顿觉羞耻，面颊染了绯红，遽然蹲下抱膝，把脸深深藏进臂弯里，不敢再去看乐正绫。

过了会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洛天依悄悄抬起头，看见乐正绫也同自己一般蹲下，耳垂红得几欲滴血，她张了张嘴，却又忽然咬牙，深深吞了口气，看向洛天依的眼。

“那…那我补…补偿一下？”她的声线抖动得很，全无以往那清脆果断的样。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两句来自佚名《上邪》，是一首情诗全篇都是对爱情坚贞不渝的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