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员文章

这是一个非常规的“游记”系列，记录了我生命里某些凝结成晶莹之物的时光。时空无定，所有事情未必发生在同一趟旅程，回忆与臆想也没有严格的界限。

亲爱的格陵兰睡鲨先生，浦岛太郎当年是从哪里走下海底的呢？

指宿市。

【资料图】

精疲力竭的我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位于海角的龙宫神社仿佛矗立在世界尽头的通关点，安静地迎接着命中注定的来客。我的目光穿过眼前孤独的小巧鸟居瞥向大海，此刻灼热的阳光也暂时被层云遮蔽，风声在耳畔隐约若现，远处翻涌的海浪一叠叠扑碎在礁石上，闪光的泡沫慢慢地滑落下去。

不对，这里应该成为起点而不是终点。

几年前在《Science》杂志上看到一篇论文，说某种格陵兰睡鲨可能才是地球上已知最长寿的脊椎动物，它们需要起码156岁才算成年，寿命更是长达好几个世纪。总觉得这样的描述太过缺乏真实感，倒是“睡鲨”这个名字，确实很像神话传说里古老长寿的生灵。如此漫长的时间跨度，足够浦岛太郎从龙宫里面回来了吧。是呀，那个著名的日本神话其实就是观棋烂柯传说的国外版，一位渔夫机缘巧合得以前往海底龙宫作客，几天之后回来，发现世间已过百年。

而当我决定这次的旅途要从日本最南端一路北上去东京时，就发现龙宫神社正好位于自己拟定的起点处……的更南端。哎呀，其实本来是想从西大山站出发的——那座著名的日本最南端的JR车站。

最早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当初在B站刷到四总的视频（《接近喵帕斯的田野——JR日本最南端车站》），如果想要坐火车一路向北，没有什么比这里更有仪式感的起点了。按计划假模假式地先从鹿儿岛坐了两小时火车到指宿，还因为太匆忙没来得及兑换JR通票，心疼我的2580日元……

站前的标牌上写着，同一纬度平行往西，正好就是上海。我冲着那个方向做了一个热情的手势，这时的大家都在干什么呢？突然被眼前这座云雾笼罩的孤山所吸引，点开地图一看，原来就坐落于海角，那儿还有一座传说中的龙宫神社。好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可以切换时间节点的位置，很适合当做一趟旅程的起点。嗯……环顾四周，彻底的乡下。将近六公里，没有车，只能步行……来回就是十二公里，还得算准时间赶上回去的火车……

于是我义无反顾地头顶炎日走进了田野里。

凭直觉判断出了去海边的大致方向，当跨过铁路的时候，空中有影子扑扇而过的声音，猛一抬头却什么都没发现。回过神来继续优哉游哉地前进，耳边自动响起了《鸟之诗》的旋律。准确地说，是那首八音盒版的《羽根》……对对对，乡下、小镇、夏日、铁轨，就是这种感觉。

“这不是你自己戴着耳机，特意调到的这首歌吗？”云浮在头顶，一点也不留面子地揭穿道。

“你要是真有点用，就帮我挡一挡太阳！”我抬头怒视。

“可你最喜欢阳光了呀~”它一溜烟地飘走了。

这是第一次亲身见识异国的乡下，原始旅程初体验，没有地铁公交、没人可以问路、甚至没有明确的路线。额头上有了细细痒痒的汗珠，但还是尽量保持着速读，同时避让着沙土路里埋伏的那些凹凹凸凸的石砾。从空无一人的田野走到了安宁寂静的小镇，还是很难见到一个活人。

这种氛围本该很奇怪，但暖洋洋的周遭并不令人觉得寂寞，我想象着周边居民们全都躺在家里午睡的温馨画面。小镇虽然静止着，却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呼吸节奏，这只不过是茁壮生命日常里的短暂小憩罢了。又路过一所小学时，终于隐约听到有孩子嬉戏的声音，快步上前偷偷从围栏里窥探，几个白色T恤如同小兽般奔跑着溜进了教室。

世界又安静如初。

当我终于到达海边时，发现龙宫的结界果然在生效。原来也在视频里见识过这里，但亲身体验在屏幕里刷到过的场景又是一件更奇特的事情。大概因为是景点，人气明显旺盛了许多，到处都是三两成群的游客。预想中的画面一张张在眼前还原——还是那个视频里出现过老板吵架所以今天歇业的小卖部，以及写满鹿儿岛名人和俚语的标牌。

上面好多熟悉的名字。对了，恭喜阿雪~

“小樱花后辈也请加油！”

云帮我补上了这句。

海边跟山岳里的神社有所区别，这里的习惯貌似不是求签，而是把心愿写在贝壳上供奉。连氛围也完全不同，动漫里常出现的被山间草木簇拥填满的神社，总显得神性而生气勃勃；反观此处，毫不避讳地散发出一种世界尽头的孤独感。

小巧而全无装饰的鸟居孤零零地正对着大海，视野所到之处一片开阔，毫无遮掩。耳边只有呼呼的海风和浪花拍岸声，让人有种无处可藏的渺小感。脑海里冷不丁蹦出了“马孔多”这个词，却一时怎么也记不起出处，只是突然好想知道冰块在哪里……

“什么冰块？”空中的云被我搞得一头雾水。

“‘世界新生伊始，许多事物还没有名字，提到的时候尚需用手指指点点。’”

边上趴着的石头神龟突然开口回答，把周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最后还是绕着浦岛太郎的石像走了两圈，先为自己和家人许愿，顺便帮敲敲拜托了即便熬夜也能健康的过分要求。算下时间，走到海边花了一小时，现在马上往回走刚好能赶上2点18分的返程车。平时在大城市习惯了钻进地铁盒子里，随着管线在土地下面四处穿梭。方便是方便，但就像一些人说的，可能在一座城市呆了很久都没有好好看过几次天空，见识过除了地铁站周边以外的地面世界。

多可惜呐，其实我并不是那种抗拒走路的人。个人观念里，两公里以内感觉都属于“附近，走一下就能到”的范围。无非就是翻了一倍嘛，五公里，也就是外卖半小时以内的距离……如果两公里不算远，多走一个两公里好像也还是属于走走就能到的距离……

“那么再加一个两公里呢？”云不怀好意地接口。

“……”

虽然知道是陷阱，但还是陷入了沉思。最终只想到了那个关于秃头的著名笑话，人要是只剩一根头发肯定会被叫做秃头，两根也同理，就算还有一撮头发也还是秃头……那么到底有几根头发才够叫做不秃了呢？(੭ˊᵕˋ)੭ 

起风了，周围田埂上的高草哗啦啦地娑娑作响，乌鸦也傲慢地挤在电线杆上大声争吵。好适合来戏的氛围，身心很久没有这么彻底放松过了，突然就得意忘形起来，忍不住开口唱——“一条大河波浪宽~”，两只大黑鸟被吓得骂骂咧咧扑腾而起。哈哈，幸好四下无人。神经病一样录下来发给敲敲听，对面笑到打滚。

就这么慢慢拖拉着（来回步行五公里真的累了）终于回到西大山站，正好看到火车缓缓驶出站台，这个角度绝了，赶紧掏出手机一顿拍。总感觉有什么事忘记了，低头看下时间——X的，刚好三点整。火速绕到对面站台去看时刻表，最近的下一趟车：4点26分。

奈斯。

本来计划里另有安排的一下午看来得交代在这荒郊野岭，要是下班车再错过今天可就回不去城里了。心下燥热起来，老老实实走进了车站旁的小店，迎面送来空调冷风让人一个激灵，既来之则安之，乐颠颠地点了一份橙子冰沙（跟这儿的黄色邮筒地标很搭）坐下。

今日份的专栏十连更活动稿件已发，蹭店里WIFI跟敲敲聊天打发时间，说上海此刻电闪雷鸣，那篇故事要留着睡前再看。赶不上火车的事被无情嘲笑，那边傲娇地声称我可没有签证，迷路了不能来救你哦。

现在的情形有点像电影里的感觉，孤独的主角坐在异国街边的甜品店里，窗外是一片暖洋洋的向日葵花田。然而我并没有背负任何神秘使命，也不期待任何超出日常的意外展开，只是无聊地欣赏着店里的明信片，想着要不要给国内寄一张。

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人寄过明信片，更别说信（真正贴邮票寄出去的那种）这种复古玩意儿了。自己唯二收到过的两张明信片，分别来自武大和交大的附中校友，重点在于跟那两位甚至后面也未谋面，但回忆还是深深刻了下来。果然这种浪漫是很神奇的存在啊，现在的所谓网络社交，在真正古老纯粹的羁绊交流面前完全不堪一击。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去到吧台又点了一份沙冰回来。浪漫这种事情啊，果然不适合没有行动力的懒人。

门外一阵喧嚣，看样子又来了一波错过火车、无处打发时间的游人。天空的云总是等我进了室内空调房里才开始发威，这会儿又挤挤凑凑地拥过来把阳光全部挡住了。外面花田里很多看起来像网红博主的女士想方设法地凹出角度摆造型拍照，可惜向日葵们集体朝反方向垂下了头。

“瞧你干的好事。”

我躲在空调屋里大义凛然地冲云指责道。

“我才没那么大能耐。”对方狡辩起来。

“……花儿找不到太阳了，你可不能怪云哦。”

我突然记起来曾经是哪个国家把太阳之花定为了国花。

终于坐上火车晃悠了两个钟头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了。决定就在鹿儿岛中央车站解决晚饭，为了弥补一整天十几公里徒步的体力消耗，奢侈地选择了一家看起来很厉害的樱岛火山岩烧烤店。

结果小哥端上来一盘生鸡肉拼盘和一碟生黑猪五花肉，原来是自给自足模式。这可难不倒吃惯烧烤的中国人，只好委屈肚子多等几分钟了。心急火燎地一番操作后，一片片滋滋冒油的烤五花和鸡皮放到米饭上，对于饿了一天的人来说简直人间美味。

酒无饭饱之后在车站商场里乱逛助消化，看到一堆没见过的新奇零食，为自己和家人朋友都挑了一些，尤其是给头号粉丝（某人一定会喜欢这个白熊布丁）。其实更想尝的都是一些熟食产品，可惜都得先想想能不能过海关带回去，结果到最后也没怎么敢买（后来才知道大部分食品都是可以随便带的，不知道是被哪个魂淡灌输的思想钢印只要是肉类都不行……=。=）。

楼上的的IMAX影院在上映银魂2，这玩意儿（指真人版）居然拍了第二部嘛？完全没印象。下楼去书店找学习资料（指找了半天在秋叶原发现的那本天气写真）……看到了熟悉的封面画风，打开果然是高木直子。不愧是最喜欢的绘本作者，感谢你为本趟行程命名做出的贡献。又翻开一本有趣的学中文教程书，内容意外地相当接地气。(੭ˊᵕˋ)੭

出车站来外面已经彻底暮色四合，夜晚的摩天轮霓虹闪耀得格外可爱。沿着主干道走回天文馆，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星空地砖提示着“天文”这个名字的由来。哈，这儿叫做天文馆步行街，却搭建了完全挡住夜空的长长顶棚，再人为地把星空图案印在地板上。

经典人类迷惑行为。

千里之外，つき做了一连串梦，想要偶像陪她说说话。

偶像用桌上的纸和笔画了好几张画，于是有人看着心情就好了起来。然后问，还想看什么？“虽然想不到了，但也不想让你做别的事情去 ”。

莞尔。(੭ˊᵕˋ)੭

在宾馆躺下休息，运动一天之后全身瘫在床上放松酸软的四肢有一种莫名的快感。这会儿肚子又饿了起来，忍不住清点了一下买的零食。在克服极大人类原始欲望先把要带回送人的封存好之后，剩下的新奇玩意儿都被就着看不懂的电视节目一扫而空。

在听北野武先生坐那儿激动地对某国内话题唠叨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完全没听懂，但我懂你意思~），换台到了动漫频道，居然放的是梅露可物语的动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没有字幕是怎么认出来的），哪怕仅仅是想起这个手游的名字都感觉已是洪荒时代般久远了。啧啧，难道去了一趟龙宫神社回来，世界线也真的发生了改变？

嫌弃偶像的画太简单，找出宾馆桌上的备忘录，忍不住又仔细画了一幅大的风景作品，恨不得明天就去交给当地旅游协会裱起来。这回真是把最后一点力气和精力都给耗尽了，躺在床上任由四肢百骸懒洋洋地彻底瘫软。明天早点起来趁着好天气坐渡轮去樱岛吧，就这样决定了。快要闭眼入睡前感叹道，真算是完美的第一站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真正的旅途起点呢？”

镜子说了一句可能会让人失眠的话，但那个时候的我早已沉沉睡去。

浦岛太郎是坐飞机来的。

鹿儿岛机场的边检小哥不像羽田机场的同行那么多疑，什么多余的问题都没问，只是指着我T恤上的“一生懸命”图案笑眯眯地问道，你真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がんばって……？”有点迟疑，还真是不好形容的一个词儿啊，其实第一反应是想起了施施然在知乎上关于μ's上海FMT的那个回答。

机场外面居然有一个露天小温……洗脚池，之前从没有留意过。无暇顾及，眼下烦恼的事情是不知怎的手机似乎没有数据网络，接连找了老妈敲敲阿潇雷公和移动客服，要么联系不上要么爱莫能助。

有点儿慌，虽然手边还有wifi不至于没网可用。但很怕没有开通漫游，万一使用网络岂不是在消费天价的国际流量费用……后来研究半天发现是虚惊一场。把阿雷整无语了，怒斥你要是没有开通成功漫游怎么可能有网络可用，要是不能用流量上网哪来的流量费用！

诶嘿。

问题解决，坐上熟悉的机场大巴晃晃悠悠地往市区驶去，老爸开玩笑地说可去找当地的市长套套近乎。当初真的没有想到这座城市居然会那么正巧就跟家乡是友好城市，在写开闭系列那篇天气专栏时，对于鹿儿岛的全部理解只有火山和城西银泰负一层blt超市里卖的鹿儿岛拉面。

大巴终于进入城区，从中央车站的大摩天轮下面慢悠悠地拐过一个弧线，朝着海边前进。主干道路中央招牌式的草皮列车轨道像是一条条毛细血管，将丝丝新鲜的嫩绿渗透进灰色钢筋水泥丛林的各处角落里，这种小火车行驶在在汽车马路中央的奇景每次看都充满了不现实的奇妙感。鹿儿岛，Kagoshima，一个名字听起来就很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地名，一种介于未知的刺激和熟悉的安心感之间的复杂情绪在心底萌动，终于到了。

在这座城市的冒险始于天文台商店街。我是后来才知道，日本所有的商店街都是一样的套路，用天蓬顶盖把一段步行街包裹起来，两旁塞满千篇一律的药妆店、拉面馆和纪念品店。这种步行街与商场结合的半开放场所为何会对很多人产生难以名状的吸引力，很久以后在森见登美彦笔下得到了最贴切的解释——

“商店街很有一种庙会的感觉，也许就是这种感觉营造出了‘通往异世界的隧道’这种气氛。就好比神社的夜市上，各种小贩都出来摆摊一样。上学的时候，我走在夜路上闲逛，偶遇到那样的情景总会兴奋不已，踏足陌生商店街时的兴奋感就与它非常相似。有这么多商店，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就不禁让人联想起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引用吉卜力电影《千与千寻》的宣传语，就是‘隧道的另一边，是不可思议的城镇’。”

不可思议的城镇。

与一座城市最快也是最直接“发生点儿什么”的方式，一定跟吃的有关。至少在这个方面，童话镇庙会没有让人失望。在日本吃过最棒的拉面，就是鹿儿岛黑猪拉面。南国九州的拉面没有东京那么多高大上的花样——肉香浓郁的黑猪块筋肉相连，软糯又不失韧性，搭配上吸饱豚骨汤汁的细面条，一碗就能让人冒汗，充满了萨摩风范的豪爽；还有在各家都会作为配菜的樱岛酸萝卜——用世界上最大的萝卜制成的片状凉菜，特点是味道很淡，甚至保留了生萝卜那种轻微的涩口感，搭配肉食反而特别清爽解腻。

主食以外，甜点里如果也得选出一份最爱，必然得是鹿儿岛的另一招牌白熊刨冰。绵绵的冰沙每一口都恰到好处地混合了浓郁的鲜奶，冰沙细腻清爽不呛口，牛奶醇香浓郁不腻人，再浇上各种水果和布丁高高堆成小山一样，这种存在一看就让人充满了奖励自己的奢侈感。完成目标或辛苦劳作之后，就该来甜品店给自己配上一份这样恰到好处的享受嘛。

其实我几乎不吃甜品，但那天就是突然很执念想要坐下来尝尝，享受一回小布尔乔亚的甜腻日常。旅行的时候就是该与日常有所区别嘛，何况是完成任务之后的圆梦之旅。（这就是你毫不犹豫选择了最贵的1000日元款的理由嘛？）

从一个最长六年到第二个最长六年。实现梦想真的能给人以最大的勇气和对未来的期待，所以千万不要把“享受”型的梦想放到“努力”型的理想前头去兑现。一定要先去做到能完成的事情——想起曾经被忽悠去做的讲座，仓促之间准备的主题唯独想到的就是这一点。例如坚持写日记，尤其是记录已经完成的事情，对于人的激励永远比制定还未完成目标要管用（其实就像游戏一样，已经做到的每一件事都是成就点数的增长；可没有完成的目标，尤其是一次次提前规划好又失败的任务，对于人热情的打击懂的都懂~）。

虽然最早也是在书里看来的，唯独这个小技巧有令人信服的感同身受，的的确确就是那么神奇。没有之前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努力，就不会有现在这样坐着第一次品尝沙冰的自己。那段最困难的时光，一直告诉自己要咬牙坚持下去，一生悬命地全力以赴。突然想到，更久以前在B站刷到Project MILKY HOLMES的户外节目，四人组就是来的天文街吃白熊刨冰，当时看得心驰神往，告诉自己以后有机会也要去尝一尝。这么一想，当初因为μ's关注德井三森然后才会看到MH的视频，原来远比因为AKB关注天气而认识鹿儿岛更早啊，冥冥之中真是奇妙的缘分。

“浦岛太郎，说不定你比你想象的要更早来过龙宫哦。”眼前盘子里的刨冰变成了樱岛上空的云，一脸坏笑地对我说。

“不，”我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它。

“是曾经的我一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加努力。”

离开商店街，压抑着兴奋的小步子慢慢朝海边走去，心底有种特别愉悦的情绪在一圈一圈地荡漾着。经历了好多好多事情，各种困难和意外，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完成了任务，当机立断下定决心启程出发，终于出现在世界另一头得享浮生半日闲。倒也不是对循规蹈矩的日常生活有什么不满，人嘛，总归想尽量避免一直被困在熟悉的环境里重复，期待时不时打破规律，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程。

不过像这样过了几个小时就位移到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至今仍然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真实感。平时这个时候应该正在边摸鱼边百无聊赖地等待下班中，满脑子想着晚饭到底去吃什么。结果一逃出办公楼，看看周围的街道——咦，现在这是哪里呢，周围既熟悉又陌生，就这么……就这么……

突然地出现在眼前。

甚至都没有转过一个街角，海边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眼前。哪怕在照片和视频里看过很多遍，亲眼所见巨大的樱岛火山矗立在港口对面的震撼感还是永远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就像拍电影一样，仿佛世界在此刻暂停了一秒钟，万籁俱静，然后一切才又渐渐复苏。

正值黄昏，天际边的玫瑰色浸上幕布一般缓缓染过了头顶，码头的椰树在暮色中影影绰绰，更远处对岸岛上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也显得异常亲切。咸湿温暖的南国海风扑面而来，锦江湾内隐隐有细浪拍岸的窸窣声，悠长的汽笛长鸣与海鸥喧闹声此起彼伏，让人突然心生冲动……想去搞一份薯条（？）。

上一次见到大海还是什么时候呢？上一次见到活火山就在眼前……从未有过。本来空旷寂寥的海平面因为不远处巨大樱岛火山的遮挡，与码头之间形成了一汪天然的温馨港湾，将本来无垠的天地间圈在这一块小小的视野范围里。

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此刻的黄昏会让人寂寞，反而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热闹。眼角有些湿热，一定是因为正好在听歌的缘故。音乐啊，比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有魅力……邓布利多说得真对。

终于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耳机里响起的是《银之匙》的那首ED，Goose House的《オトノナルホウヘ→》。即便摘下耳机，旋律也没有消失，反而在这个美好的傍晚世界里变得更加清澈嘹亮，就像大风吹过。一股细细的暖流从头皮到脚趾在全身涌动，在这一瞬间我更加无比坚信这趟一个人旅行的意义。我明白了，格陵兰睡鲨先生，其实我从未去过海底，原来这里就是龙宫。

海底隐隐有凤凰在高歌，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就从这里开始吧，一个人上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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