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员文章

……

战争结束了，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一切终于渐渐回到了正轨。

然后，作为总学生会会长的代理，我来到了阿里乌斯分校善后，或者说清算会更合适一点。

(资料图)

「我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无论怎么问都是没用的。」

「可恶，事到如今还想着护着同伙吗？明明已经不会有人再来救你了！」

正义实现委员会的学生正在审问阿里乌斯特殊小队的美咲，但她一脸漠然的样子，仿佛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不好意思，接下来能交给我吗？」

「啊，你就是夏莱的老师吗？我已经从部长那里收到消息了，你会代表夏莱接受审问吧？」

「差不多吧……虽然尽可能想用更平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那这里就先交给你了，老师，请务必小心，如果她做出了什么危险的举动请立刻通知我。」

「了解。」

正义实现委员会的学生警惕地看了美咲一眼，然后退了出去。

「我不知道。」

「我还什么都没说。」

「无论老师问什么我都会这样回答的。」

美咲微微挪动了一下手铐，根据看守说那是为了防止她自残不得已的做法，只要一个不注意她就会寻找机会想要了断，尤其是刚开始被关起来时以及最近一阵子花开的时候。

「修女会的人手已经接手阿里乌斯分校，她们打算把这里全部修缮一遍，估计明天就要动工了吧。」

「是吗？竟然没有将阿里乌斯夷为平地，这样公主和队长也能安息了吧。」

美咲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波动，也许对她来说现在的阿里乌斯分校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吧。

「你恨我吗，美咲？」

话问出口我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究竟期望着什么呢，作为一个没能拯救学生的失败老师，被恨就能减轻负罪感了吗，到现在还在自以为是什么呢。

「不恨。老师没做错什么，我们是败者，所以会是这种下场，如果赢的人是我们，那么结果就会不一样。」

「可是……」

「我也不恨格黑娜与圣三一的她们，为了生存各自为战才是正确的，从小我受到的就是这种教育。」

「美咲？」

「这样想来其实夫人也没什么值得仇恨的，她只是顺从了内心的欲望，作为大人不择手段地利用了被抛弃的我们而已。但是队长说要仇恨，既然大家都没做错，那么我究竟该仇恨谁呢？」

美咲平静地看着我，瞳孔里看不见一点光芒，但她的目光似乎并不在我身上，而是落在了更远的地方，周围的气温低了下来，一股寒意涌上我的后背。

「果然，我该仇恨的人，从最开始就只有一个，名为戒野美咲的这个我，终将归于虚无的弱小人类。」

美咲轻轻笑了起来，笑声里没有一丝杂质，无论是开心，抑或是悲伤，什么都没有，她只是轻轻笑着。

「不对，美咲你没有做错什么，是身为大人的我破坏了一切，所以仇恨我也好，别去继续伤害自己了。」

「谢谢你，老师，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她收起笑容认真道谢的样子就像是恢复了正常，但我知道，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依然什么都做不到，只要依旧心怀愧疚，我就无法坦然说是为了学生而这么做，这只是大人无聊的自我救赎而已。

「老师，修女会有事想与夏莱交换意见。」

「我还会再来的。」

「嗯，我等着你，老师。」

美咲淡淡地点了点头，随着身后的门咔嚓一声关闭，我们的联系也像是完全切断了一样。

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误已经让我不敢再面对自己伤害过的学生，但这不是逃避的借口，我不是为了这种结局才来到基沃托斯的。

哪怕会再次迎来悲伤的结局，我也必须去尝试抓住任何有可能拯救自己学生的机会。

这近乎执念般的想法拖动着我，向不可挽回的深渊迈出新的一步。

……

「这样吗？既然老师执意要这么做，那么我会联系圣三一的。」

「拜托了，会长。」

「老师，那个，如果一切能重来……」

「？」

「不，没什么，请忘了吧。」

在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我还是决定把美咲带出监狱，虽然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继续待在那里对身心都是一种折磨，至少要改善居住环境，尽力做到我能做到的事情。

……

「住在酒店吗？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是空间大一点，和监狱没什么区别。」

美咲被我带到酒店之后也是面无表情，就算恢复自由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特别高兴的，不过准确来说是交由夏莱处理而已，并不是真正的自由。

「那么，老师想做什么呢？」

「美咲想做什么呢？」

「没什么，我被移交夏莱的时候已经决定听从老师的处置了。但是老师从我这里是得不到有用的信息的，我只是枚弃子，所以放弃吧。」

之前的事实证明，在自己正确的立场上讲大道理没什么用，没话找话只会更尴尬，于是我只是待着，在酒店的椅子上处理夏莱带来的工作，任凭身旁的美咲打量着我，最后她似乎也厌倦了，倚着窗户看向夜幕下的基沃托斯。

时间就这样安静地流逝，直到离开的时候。

「明天我会再来，三餐会有机器人来提供,有需求也可以直接跟柜台打电话，或者从Momotalk上告诉我。」

「老师，你还真是奇怪的人，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我也不知道。」

「明天，你会来的吧？」

「嗯，当然。」

门轻轻地关上了，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之所以将美咲带出监狱，也是因为修女会透露的情报，似乎有格黑娜和圣三一的学生秘密组成了反阿里乌斯的组织，以复仇的名义在阿里乌斯分校搞各种破坏，美咲作为阿里乌斯特殊小队唯一被抓的人必然会成为目标。

「虽然将她推给老师很自私，但是我已经不想在倒下的学生前祈祷了。」

仇恨尚未完全消除，也许会永远无法消除。

在某时某地，最合适的那个瞬间，没有人站出来宣告奇迹，有的只是卑鄙的大人依靠着大人的卡片赢得了胜利而已。

与青春背道而驰的，令人感到无聊的故事。

……

「老师，紧急情况，来不及解释了，请立刻跟我出发。」

刚从夏莱出门，就被亚子抓了个正着，我甚至来不及反对，就被带到了格黑娜。

「今天我还得去阿里乌斯分校——」

「我知道，是为了阿里乌斯的那个学生对吧，但是正因为如此，格黑娜的情况才更需要老师出面。」

亚子露出了少有的严肃表情，很快我就理解了情况，因为有一大堆学生正聚集在格黑娜门口。

「占领阿里乌斯分校，我们也该有这个权利！」

「共同的敌人已经消灭，现在必须立刻清算！」

「将阿里乌斯的敌人彻底剿灭！」

类似的口号横幅满校园都是，日奈不在的现在，格黑娜就像完全失去了控制。

「濑名呢？」

「急救医学部因为和圣三一那边合作过被抵制了，现在正被围起来。」

「可恶，这种情况万魔殿也没动静吗？」

「谁知道那只老狐狸怎么想的，总之请协助我让她们冷静下来，要是让部长知道了她又会勉强自己的。」

「我知道了。」

在Momotalk上给美咲发了消息说会晚点过去，然后我就和亚子一起冲进了人堆。

……

「辛苦了，老师。」

完全把学生说服和阻拦已经是晚上了，虽然中途伊吕波也来帮忙，但还是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午饭和晚饭都没来得及吃，我只想赶快处理完事情去见美咲。

「亚子，帮我准备一辆去阿里乌斯分校的车……」

就算今天很累，也必须去见美咲，只有在今天才有意义。

因为今天是——

饥饿和疲惫一起袭来，我向前径直倒了下去。

「老师！」

身体还真是不中用啊，我。

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坦克里了，从上方传来伊吕波抱怨的声音。

「真是麻烦，就算已经在急救医学部输过了葡萄糖，老师还是趁现在吃点东西比较好。」

「伊吕波？」

「还有半小时就能到了，只要没意外绝对能在零点之前抵达。」

「谢谢。」

「不客气，毕竟是老师嘛，看见自己的共犯被逼到这种地步我也是会担心的。」

突然响起了枪声，就在离坦克不远的地方。

「发现格黑娜的坦克了，开始进行阻击！」

「是那群反阿里乌斯的学生吧，看来格黑娜里有人将消息透露出去了呢。」

「可恶，没时间和她们耽误了。」

「老师，这段路你可以自己跑过去吗，我应该有办法把她们引开。」

伊吕波开足马力冲到了路边，然后不知从哪里放出了烟雾。

「多加小心。」

「老师才是，我会靠装甲把她们拖住，唉，本来我该悠闲地在哪里读书才对……」

虽然在抱怨，伊吕波还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我会为你加油的，老师。」

最后，伊吕波冲我挥了挥手，然后乘着坦克消失在烟雾中。

在一段狂奔之后，我终于在零点整到达了酒店门口。

「美咲，我来了。」

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不安的预感浮现在心头，我用门卡打开了门。

血。

鲜红的血液。

蜿蜒的痕迹像是剪断的细线，从浴室里一直延伸到门口。

「美咲！」

「啊，老师，你迟到了呢……」

「别说话了，我这就去找绷带。」

「好寂寞……」

「我在这里，美咲，别怕。」

「老师，我也许，开始有一点恨你了……如果你没把我救出来多好……如果你能在我们犯下错误之前就出现多好……」

已经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哀叹还是哭泣，连包扎这种简单的事我也无法静下心来，愈发感觉到自己的没用。

我将美咲送到了医院，途中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仿佛想要洗净什么一般。

漫长的雨夜，在病房门口等待的我几次都想要直接睡过去，但内心的愧疚感让我强撑着精神坚持了过来。

「放心吧，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在数小时的等待之后，我终于放心地松了口气，眼皮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太好了。」

「那家伙是阿里乌斯残党吧？」

「……」

已经无法思考了，只想着睡一觉，休息完再去考虑吧。

「我对病人一视同仁，但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老师，请务必注意您的身份和立场，夏莱的权能并不是无限，总会有意料之外的事。」

我就这样带着医生最后的警告陷入沉睡。

第二天我是在病房醒来的，被告知美咲已经转移到了其他医院，那位医生只是叹气并未告诉我美咲究竟去了哪里，而之后前来接我的会长也对此支支吾吾。

那场雨没能冲刷任何人的罪恶，我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来过。

阿里乌斯特殊小队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留下了她们的档案，作为曾是老师的毫无意义的证明。

新的一天仍会如期而至，我放下手边会长泡好的咖啡，任苦涩的滋味从舌尖扩散到全身。

「早安，基沃托斯。」